星期一, 12月 29, 2008

﹝研究指導note﹞:《權力、政治與文化――薩依德訪談集》

授課老師:陳芳英先生
日期:2008/12/11

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烏托邦式的觀念,
但我猜想讓我感動的大多是對不公不義的憤怒,
對迫害的無法忍受,
以及一些有關自由和知識這類老生長談的理念。
[1]



1.
「文化史上的重要東西,有許多並不是你可能稱為革命的,而是保守的;文化不是完全、甚至主要由英雄和激進份子創造的,而是因為偉大、不知名的運動作用,使得事情往前進、使事情存在。」[2]

2.
即使薩伊德對傅柯有其個人的評價,但在這一點上是完全引用傅柯的:檔案—論述—說法的集體系統。對於生產文化的社會環境,薩伊德稱之為「文化中的物質性生產機制」,泛指所有影響文化的條件,也就是傅柯所言有一種「動力的網路」來限制、選擇、安排、形成並維持寫作,使寫作具有與特定時空相聯繫的特定形式。若失去這個動力∕有機的網路,寫作就無法表達它自己的出生、通往它設定的目標,或說它無法有物質性的存在。[3]分析文學作品時,這個背景很容易就被突顯出來:作品要被與這個背景連結。

3.
承上,便能推導到一個看歷史的角度:每個人都「在底下」(under的歷史觀),有關宰制和被宰制的那些經驗都是領域或限制。薩伊德強調「開始」比結束重要,也就是繼承維柯「歷史是由男男女女寫成」、歷史是「人造的」之後,我們接著便必須著眼於包圍著人的現實,理解人創造歷史的整個經過。「文本是一個過程,而不是一樣東西。」[4]這也呼應了薩伊德在《東方主義》中所強調的重點:「論述的和檔案的文本姓以及現世的權力之間的夥伴關係,其中作為另一個的指標和折射。作為一種有系統的論述,東方主義是書寫的知識,但由於它在世界之中而且直接關係著這個世界,因此它就不只是知識:他是權力……」[5]

4.
薩伊德同時是作家、學者、老師以及政治參與者,他從事的工作多半是飽含著批判性的。他對批評的態度是:「批評基本上一種發現和認知的活動,而不是沉思或嚴格將理論強加其上的活動」,除了時時刻刻意識到歷史證據迷失的危險之外,他特別指出檔案搜尋的重要性,因為檔案搜尋的「主要利益在於讓理論感受到物質現實的印記。」[6]這當然牽涉了再現的問題。如何消滅一種壓迫性權威的再現系統(如東方主義下的埃及或阿拉伯)?「另類的選擇是一種參與式的、合作式的、非強制的再現系統,而不是從外面強加的再現系統」,可是,薩伊德目前也舉不出例子來說明這個。(人總是有很多侷限,但是如果無法認清自己容易犯的錯、自己到底有哪些成見時,就將這些內容貼上「真實、自然、無懈可擊」的品名的話,就會在有意無意之間把別人扭曲、刺傷了。對於一個內心懷有熱度的人而言,這是一個對自己或對它人都成立的無法輕易原諒的行為。)然而,至少他提出很清楚的方法與輪廓:「對反的意志……看待它的方式是藉由第三種意志,也就是知識的、學術的或歷史的意志,來看意志和對反的意志彼此之間的運作,而且想出有別於它們的另類選擇,這種選擇就相當程度而言是反省的、非強制的、沉思的。」[7]可以說,在這樣的原則之下,《東方主義》很多層面上是夠資格的。

5.
(p.327、p.373)「回到自己的歷史經驗」的重要性就在於這是一種介入其中的方式。當一個被壓迫的民族獲得重新看待敵人與自己的契機時,分離的概念總是無所不在。(薩伊德時時提醒著他的讀者:分離主義是他堅決反對的。)在民族主義的火苗獲得充分的滋潤而竄燒,被壓迫的民族藉著肯定自己民族的傳統與價值來免除被詮釋、被宰割的命運,我們∕他們,清楚不過。當這樣的分野落實到社會環境中時,就牽涉資源分配的殘酷現實:誰留下來?誰是主人?舉例:今年八月的屏東縣霧台鄉,魯凱部落之行,一個出乎意料的早餐會報中,一群來自各個團體的組織工作者遭到部落長老的糾正。這當中的確存在著不同層次的辯論,但我確實看見長老的傷痕。重點是,「外人」如何擁有發言權?「我」怎麼看待這個衝突的事實?「我」帶著什麼樣的感受離開?而我們離開之後,留給部落什麼?

6.
「我們如何以其他的方式來介入更大的世界,而且在那裡做一些我們特殊的(更別說怪異的)能力和訓練讓我們適合做的事。」[8]、「真正的問題是你在哪裡做這些事――地方――而那就提出訴求對象的問題,以及你是否的確能以不同的方式來面對幾種不同的訴求對象,並且回應他們所面對的問題。」[9]承上,這個部落經驗以及其他透過參與、接觸而得到的組織經驗,都讓我對這兩段話有更多的體認。我不願意將這稱為操作,雖然很多人會這麼說,但與其使用操作這個帶著權宜內涵的字眼,我更希望能找到其他的形容,來更貼切我趨向對這個態度的理解:罅隙、彈性、流動、不固定以及「人」本身。

7.
一個矛盾之處:歷史的雙重(或多重)模式 v.s 多重聲音結合為一個有紀律的整體。(拿捏的問題,討論時將勢必回歸到參與運動的現世情境中去決斷)

8.
戲劇與公共領域,什麼是公共議題?我花掉最近兩年多的人生專注投入戲劇的學習,但為什麼當我不與戲劇圈的同伴交往的時候,我總覺得比較自在?假如我要真的做到薩伊德所說的「超越個人的專業發言」,試圖分開創作中的「個人」而對許多作品有所批評時,還需要將自己的思路訓練的更清楚,以能夠在美學評斷與戲劇作品的當代性之間做一些決定。舉一個例子:對於《魯迅2008》這個作品的價值,從藝術大學研究所的學生口中出現粗魯的評斷,我是永遠不會習慣的。

9.
薩伊德以多重身份加入巴勒斯坦民族解放運動,即便他不想要,他還是擁有了許多的追隨者,許多奉行他「批判」性格的當代知識份子。我想這當中除了薩伊德建立了一個「另類的領域」(究竟要如何稱呼?)之外,還有很深的道德與感受的層面。正如他所言,「一種社會的心靈」、「不背棄世界,也不對它宣戰」。

10.
「我們必得把它們視為歷史的、存在的,而且根植於某個時刻拒絕彼此承認的不同歷史中……不把承認當成抽象,而是把它連接上政治行為和政治形式。」[10]就巴勒斯坦與以色列、美國及其他巨大權力單位之間的糾葛,薩伊德承認這個議題在第三世界團體、少數民族陣線、黑人組織、女性主義團體或性別團體之間能找到比較多的同情。這彰顯了一個很重要的資源分配現實。當我們將討論置放在歷史發生的連續時空中時,就不得不挺身而出。





[1] Viswanathan, Gauri(薇思瓦納珊)編,單德興譯,《權力、政治與文化――薩依德訪談集》。台北:麥田人文出版社,2005年。頁64。
[2] 同註1,頁58。
[3] 同註1,頁63:「波赫士的一個腳色在某處疑惑不解的問題:是什麼使得一本書裡的字母和文句不會從書頁脫落?」
[4] 同註1,頁67。
[5] 同註1,頁77。
[6] 同註1,頁93。
[7] 同註1,頁285。
[8] 同註1,頁74。
[9] 同註1,頁115。
[10] 同註1,頁397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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