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糟點點點

這幾年冬天，農曆年後，我們家都會進行一項工作：收紅糟。收就是收成，也就是收成去年釀的酒和酒糟。

「紅糟」其實就是紅麴，近年來媒體紛紛報導的養生食品。但其實我們家從小就吃，因為這是福州口味，是爺爺奶奶生活日常的一部分。就像大家吃滷肉飯一樣，爺爺奶奶沒事就吃紅糟面線、紅糟雞、紅糟魚，紅糟點點點。紅糟好像一個艷美的配角，帶著迷人又不搶鋒頭的氣味，留在我的童年味蕾之中。

奶奶嘴挑，只愛自己的紅糟。別人的，一律都爛。有時候覺得，這哪門子邏輯呢？明明生麴也是買的，糯米也是買的，缸子也是買的，水就是自來水，是水公司做的。我懷疑了很久很久，後來終於理解了，其實獨特的不是材料，而是過程。

紅糟成熟的過程裡，要定時攪拌。這個攪拌，才是功夫。市面上賣的，總是看起來稀哩糊塗，爛成一片，但我們家的，是粒粒分明，艷紅得像火花一樣。 近看，米的形狀飽滿完整，遠看，酒粕總是立體的。性感極了。這其實就是攪拌很輕很柔的結局。奶奶的輕功遺傳給了我媽 (明明沒有血緣關係)，我媽又遺傳給我，今年，我也有加入製作的「團隊」，一起收成。

我負責的是最粗重的工作：把東西倒出來。

要抱起水缸，斜斜的將酒和糟倒到濾網中，分離兩者。喔，很重，而且我的鼻頭正對著缸口，倒沒兩下，想說怎麼昏昏的，原來，是被酒氣薰到茫了。隨著工作時間拉長，我的臉，就跟紅糟一樣紅，還出現一點一點的紅斑比，也是粒粒分明，性感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