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6月 22, 2011

潭邊有樹,樹上有花

雨非常大的一天。我正準備要離開現在居住的地方,打包好東西,計算過牽狗要經過的路程之後,決定開車到碧潭附近,停好車,接下來就是走路。

望著碧潭波光粼粼的表面,喃喃自語:再給我另外一個一輩子,或是另外一個夢境吧。讓我回頭再看一次,這一段路上的小石頭們吧。

潭邊有樹,樹上有花。


花下的路連接到一個神祕的瀑布,瀑布像絲綢一般閃閃發光。這一陣子壓在身上的重量,也隨著發光的泉水,墜落到巨石細縫之中,在未來的時光裡轉變成細小的水流,或被大地吸收,或在陽光的蒸曬之下重回天空。我感到非常的安靜。

對於安靜,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解讀。
我曾聽過各種關於安靜最精采的說法,也曾聽說過關於安靜最荒唐的結論。有一些「安靜,是因為吵雜,是因為麻木,是因為某一年  的某一個巧合。」「哈,哈,哈。安靜,就是死。」「不要去想安靜嘛,想了就不安靜了不是嘛......」之類的,會讓我覺得很空虛的對於安靜這件事情的想法。

雨非常大,打進我的褲管和鞋底,讓我的下半身被水的重量牽絆而愈加遲鈍起來。

我想到某一年我跟M一起到台中,終於想起來,我們在一座非常美麗的教堂前面慢慢走著。那是東海大學的地標,用黃色的菱形瓷磚拼起來的外牆上,有我們當時靠在上面呼吸的水印。我還記得那個小小的水印,在瓷磚的樸素表面留下一塊橢圓形的乳白色澤,風來,就慢慢地向中心靠攏,風再來,就消失。

十年的時間還不夠長到讓夢醒來。
我問湖水:魚呢? 我是說,怎麼不游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啊? 比方說大海啊。知道嗎,這世界是美的,就像一張能無限延伸的圖畫,我們可以走進畫裡面去,到畫面中的草原上練習放風箏。只要相信自己能游到,那就是能。或許這片海是虛構的,像楚門的世界那樣,但是游到就是游到了,過程是最幸福的。沒有人能虛構出你內心的愛。

我沒帶筆,否則我會畫畫。但風要怎麼畫? 真是傷腦筋。
我看了一下,發現應該從花,從葉子開始,從水面的光影開始。因為風就在眼前,在全部的裡面。我又想起,我跟M曾經一起站在莫內的畫作前,討論上一個世紀的光影究竟如何落實於畫家的腦海、又是如何轉達給畫布,然後沿續到今天。M和我坐著,凝視著畫布裡的世界。那瞬間,我回到了某一年的某一天。

我想起來了,是學校附近的大體育場,下午會有水花噴濺,跟陽光一起出現,一圈一圈把我包住,好像一張棉被,一張永無邊境的稿紙,一片葉子,一滴水,一滴眼淚。

若被問到關於年輕時代的事情,我只能說,這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,需要花掉大約九個時鐘的體力,以及一個大池塘的想像。

M曾帶我走進一座樹林,排列整齊,枝幹都向不靠海的一邊生長。這座樹林某種意義上提示   了善良的價值,所謂善良,事實上,伴隨著更多的虧欠,或者說,我們必須花去更多時間,來確認善良的意思。

善良或許有很多種解釋。但我認為,盡量減低傷痛,其實就可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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