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4月 25, 2007

﹝note﹞ノルウェイの森

文字是對事物的恆久追逐,也是對於變化無窮之事物的恆久調適。
------卡爾維諾

要穿越【挪威的森林】,「殘酷」就總是抱著我們的腳尖。

村上春樹在【挪威的森林】裡面,讓渡邊與直子不停的書信往來,信變得很長,或者聆聽別人的也是很長的故事,利用這個去交代「在悲哀的人生裡面為什麼還能活的好好的呢?」這件事。

因為寫很長的信的時候,尤其這些信是寫給情人,總是會感覺那些語氣、句子跟自己的現實生活差了一截,怎麼看都像是別人寫的。「我很想念你」指的是「我很寂寞」,「我最近睡的比較好」是「我最近晚上都喝醉酒」,「我好像胖了一些」是「下次你見到我敢說我胖你就完蛋了」。信寫的愈長,我們就離自己愈遠。也有可能信寫的愈長我就愈不愛你,因為寫信只是想要把自己從沼澤裡拉出來而已。我寫信給你,但是這跟你沒有關係,如果有的話,也只是表達著我現在正在對你說話,我需要讓你知道這東西,但是這些東西跟你沒有關係。不過,「寫信」這個動作會讓我們習慣在思考事情的時候,有現實的自己在旁邊拉著的感覺。

人要如何超越悲哀?或者說,人真的能超越悲哀嗎?要把自己調適到可以下定決心說我要活下去、要踏出下一步,到底要多久?這些時間裏面的「我」所做的又是哪些事情?這些問號都是我在這本小說裡看到的。

為什麼人生非要搞成這樣不可呢?因為,有各式各樣的殘酷在包圍著我們,我們只能咬牙切齒的罵一句髒話,然後說「我也是不得已的啊」。舉例,身邊的人毫無預警的死掉、能帶給自己開心的室友沒有留一句話就搬走(這一點我最不爽了)、家人一下子通通死了、以為會好的病卻一天天惡化等等。這就是「殘酷」。但是這樣程度的殘酷,頂多就是造成以後我們要談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會談個沒完的情況。

村上春樹想談的是一口井。或者說是一片沼澤,或者挪威的森林,都是一樣的意思吧。當沼澤已經迫在眼前我要一腳踏進去了想趕快抽腿,結果還是啪的,踏進去了。(村上先生在描述這種時刻就會突然很機伶的描述的很好。)如果是自己個人而已就進去死一死算了,但就偏偏不是。看著直子陷進沼澤,渡邊也被看不見的手推著推著就一起下去了。看著心愛的人像棉花糖一樣一點一滴的蒸發不見,這種折磨會讓時間停止。不是因為這個年輕人不關心社會國家大事,畢竟,村上先生也不是這樣只會談情說愛的人吧,而是因為眼睜睜看著愛人陷進去的無助感太強大,那紛紛擾擾的時代應該有的尖銳的聲響,卻也變得像背景一樣,一種概念似的模糊焦點之後確實存在的背景。這就是因為太痛苦太悲哀所以時間停止了。

所以最殘酷的,是十年之後我們連回憶都沒有。

好像長大成瘦巴巴的大人,卻又整整被截掉兩條腿一樣,不能移動地,呆在什麼都想不起來的以後。

我的結論是,「永遠不要忘記我」,是一個很殘酷的要求。「我永遠都會陪著你」,也是一個很殘酷的承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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